[闪之轨迹][クロリン]息を呑むほど美しい

*依旧是中二高能预警

*魔界皇子梗 | 脊髓反射产物 

*12岁学长x10岁里恩

*上一篇里提到的两人小时候的事情 | 部分细节与上篇有出入


  息を呑むほど美しい
  
  
  
  当他再次有知觉时,他只觉得像是被一股力量托起,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四周是苍蓝色的空洞,像是激流的海水,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抬头,只见水面斑驳,却永远触碰不到,不仅如此,那水面上似是有某种东西,正在将他往下压去。他的四周仿佛是空气,没有任何凭依,无论他使不使得上力量,都只能向下坠去。
  胸口就好像要烧起来,有好几股力量在拉扯着、挣扎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他们逃出自己的身体,在周围争抢着唯一的食粮,却谁也不肯放过自己。最终,它们决出了霸主,那不明真身的威压俯视着自己,呲嘴嘲笑着。
  没有言语,他却明白了它的意思。他就要死了,很快,这股力量就会将他吞噬,让他连渣都不剩。方才与他争吵的那些小字辈,现在也变成了它的帮凶。深蓝色的海水中,那股力量却就像翱翔的鸟,凶猛而不可阻挡。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想挣扎,却无法控制身体。他就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一切都全无自己的意志。
  ——不,至少他还有意志。
  那鸟对自己啼叫着,胁迫自己尽快放弃。认输的那一刻,他就会化为粉尘,而胜利的那一刻,他也将堕入无底的深渊。没人告诉他这些是为什么,可他却本能的明白了这一切。他知道自己很弱小,在这样的压迫面前,根本无能为力。可他已经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那又何必害怕死前一番挣扎?
  我不想死。更别提死在这种不知所谓的情况下。于是他咬紧牙关,忍受着胸口撕裂般的痛楚硬扛下去。他的骨肉都在发出悲鸣,仿佛有千斤压顶、火海刀山。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那鸟突然不再凶猛,却闪着贪婪的兽光,冲着自己飞来。
  这回他闭上了眼睛,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身体仿佛在一瞬间被重组,胸口的苦楚也霎时间消失殆尽。他仿佛可以呼吸了,身体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那只大鸟托起自己,径直地往海底冲去。深渊的尽头竟又现出了亮光,仿佛世界有两个出口,一个在自己头顶,一个在自己脚下。
  他没有力气再动一根手指,只是任凭那只鸟把自己带进一片白光当中。脱离了那片海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是醒了,眼皮像铅一样重,思考也泥泞不堪,他只想重新再睡去。
  “哎呀,这可真叫人惊奇。你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谁?那是个甜美的女声。爷爷在哪里?爸妈呢?哦不,他们都已经离开了自己。他记得他受了重伤,倒在地上,万事休矣。这样的女人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听见过。
  “虽然有些抱歉,不过如果不是这么做,你现在也已经没有性命了。你受到的重创,早已超过了人类可以治愈的程度。”
  啊,果然。……嗯?不对,果然什么?
  “不过,等你再醒来的时候,或许你也不会记得了吧。你的身体已经发生了根本上的变化,旧的东西恐怕也会被一起带走。如果你还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不再记得什么?不再记得爷爷他们吗?……我有爷爷吗?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身穿蓝色长裙的女人。她美得很不真切,就好像自己刚才的梦境一般。她看见自己睁开的眼睛,仿佛像是又见到了什么特别惊奇的东西,瞪圆眼睛笑了。
  “没关系,就凭你这一头漂亮的银发和一双红瞳,我相信你在这个世界会过得很好……”
  很快,他又再次睡着了。在他失去意识之前,他已经彻底想不起自己曾经是谁、来自何方。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睡在了病房里。看上去像是护士的人见到他醒来,便连忙冲出了病房。这空档里,他的意识彻底清醒了过来,但身体依然灌了铅似的,动动手指头都难。
  记不起这里是哪里,也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扭头看见一面镜子,映照出一个睡眼惺忪、面色苍白的男童。他对镜子里的长相也毫无印象。不如说他根本连自己是什么人都记不起来——就好像存在整个被格式化了一样,现在的他是彻底的一张白纸。
  先走进房间的是一个有着七彩头发的奇怪男人。他看见自己便提起嘴角笑了。
  “哦,这是有点有趣。”
  他身后又跟进来一个白发的男人,他看上去很寡默。而最后进来的,是一个美艳的女人。他皱起了眉头,他好像记得这个女的。而从一开始那个七彩头发的男人进来时,他便感受到自己胸口一阵骚动,一种兽一般的本能驱使着他,要他离开这个空间,告诉他,这几个人都强得不像话。
  遗憾的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法挪动自己的身子。
  “薇塔,这就是那个从你的咒式下活下来的男孩?”
  那个寡言的男人向女子确认道。见女子笑着点头,七彩头发的男子笑得更开心了。他走近自己,只让他更想缩开。
  “小鬼,你挺厉害的嘛——我还没见过能活下来的呢?你当真是人类?”
  他眨眨眼,并不明白这个人是什么意思,只希望他不要再继续把他那能吃人的力量向着自己,这让他胸口很疼。
  “麦克邦,克制点,你会让那小鬼的力量失控的——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个人类了。”
  白发的男人向那个叫麦克邦的男人发出警告。一身蓝衣的女子笑着走到他面前。这回,他的胸口没有再发疼了,反而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嗯,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但看来他的确继承了我的纹章。” 女子点点头,“你好,恭喜你活了下来,复杂的事情先放一边,先自我介绍吧。我是薇塔·克洛缇德,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都要和我住在一起了。”
  他陷入了沉思。既然对方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那自己是不是也该给予回应?可是他依然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所幸的是,薇塔似乎很明白他的状况。
  “接下来,你要过的是全新的生活。名字就由我来给你起一个吧。克洛——就叫你克洛。”
  克洛。他跟着默念了一遍,片刻后,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是如此陌生。
  “我的头发是白色的,你却要叫我乌鸦吗?”
  薇塔银铃般地笑了。
  “白色的乌鸦,虽然与众不同,但也依然是乌鸦呀。”
  克洛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只是个名字而已,也就随意了。
  
  
  
  克洛大概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大部分时间他独自在病床上,时不时薇塔会来看自己。而麦克邦和另一个白发男子(之后,克洛知道他的名字叫莱维)则有时候会陪同薇塔。从他们的对话中,克洛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不过很多东西,他都是在很多年后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意义。
  按照薇塔的话来说,克洛过去曾经是一个人类,而现在的他已经是另一种存在。薇塔说他算是半魔人,可一般来说,半魔人指的是人类和魔族的混血儿;而克洛,却是薇塔用自己的血作为咒式基盘转化而成的特异例子。简而言之,他是个魔族的异类——他的身体并非自然天成,但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是魔的存在。
  薇塔一直在研究这项咒式。她与麦克邦、莱维都是一个叫结社的组织的一员,这样的研究似乎是他们的工作之一,可至今为止活下来的只有克洛一人。不仅如此,转化后的克洛还变成了银发红瞳——这在魔族看来,是蕴藏着最强级别魔力的相貌。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薇塔,那现在的克洛只是胸口穿洞的尸体。在此之前,他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六岁小孩,而这样的相貌接下来还要陪伴他很久——因为魔族的生命远远比人类要长得多。
  只是,对于克洛来说,这些都已经是很虚渺的事情。在那足以改变他身体全部构造的战斗中,他作为人类的那部分似乎也被一同洗去了。留下来的只有薇塔告诉他的概念,和对于一些他不记得的亲人的本能的亲切感。
  两个月后,克洛才能够下床走动。踩上地面的时候,他觉得从未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从来没有在地面上行走过。
  尽管身体已经可以动弹自如,但他发现下床后的日子比躺在床上时还要难以掌控。他的感觉与现实似乎有非常大的差距。就比如——第一次踩下床时,他便不小心让地面凹了一个小坑。
  他吓得瞪圆了眼睛,麦克邦却在他旁边捧腹大笑。
  麻烦接踵而来。
  他只是想拿起水杯,却不知怎地就将杯子捏了个粉碎;他只是想轻轻往前一跳,却不知道怎么冲出去好几米远;更别提往上跳了,那只能让他轻易地见到几层楼高的风景。这样的倒错感随着克洛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也愈加严重起来,而他的身体每好转一步,治愈能力似乎也会随之增进一层楼。
  胸口的伤口也早已不见一点伤痕,仿佛和克洛的记忆一同被掩埋在了时间的夹缝里。取而代之的是从左肩延伸至背部的青蓝色纹样。虽然克洛自己看不见,可那似乎就是克洛从薇塔的咒式里继承下来的力量源泉,正是因为它漂亮地封住了自己胸口的窟窿,自己才得以存命。而现在,它也依然被刻记在心脏背后。魔族把那称为纹章,作为灵魂的证明。
  克洛可以感受到那力量一天天的涨大。在他身体还虚弱的时候,它似乎还能与自己的身体和谐相处,但随着身体日渐好转,自己幼小的躯体似乎很难再承受它的重压。几个星期后,克洛开始夜半惊醒。他的胸腔就好似有火在烧,穿心地痛,有时候他会忍不住喊出声来,这时候,他总会见到黑暗的病房被青蓝色的光照亮——随后,他在镜子里第一次见到了自己背后的纹样。
  那是一只蓝色的鸟——他在那片海里见过的那只鸟。
  “这么小就能让纹样现形,克洛,你可真是厉害。不过——再这样下去,你会被你的力量压垮的。”
  这么说着,薇塔把克洛踢出了病房,丢给了麦克邦和莱维。
  从那之后,克洛就再也没有舒坦日子过了。
  
  
  “听好了,克洛,你必须学会怎么收敛你的力量,把它们用在该用的地方去。接下来我会攻击你,你只要想着怎么躲开就好。”
  “咦?”
  还没等克洛理解莱维淡泊的说明是什么意思,他就已经没两下被莱维打飞了出去。
  麦克邦和莱维成为了克洛的教练。实际上,克洛觉得与其说是教练,还不如说自己成了他们的出气沙包。薇塔说他必须有足够强大的体能和技巧去控制自己的潜能,可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只是被这两个人吊打而已。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在初次见面时自己会想要逃跑,因为这两个家伙根本就是怪物。
  不幸中的万幸,克洛有的是时间去与自己的力量磨合。接下来的四十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都被花费在麦克邦与莱维的对峙、以及满足薇塔的无理要求之上。就算是麦克邦和莱维不在的时候,薇塔也总能给他想出各种奇怪的难题,让他攀龙山,下虎穴。某种意义上,这些题目或许都比和那两个人打架要轻松得多,而对手是莱维也比是麦克邦好,因为麦克邦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分寸。
  这样的环境下,克洛原本就不老实的个性也变得更加不服管。
  “克洛,你怎么又擅自爽约了,今天不是和莱维约好了吗?”
  “闭嘴,还不是你这个死女人净搞些麻烦事给我。”
  当然,这样的对话之后薇塔总是有办法管教他的。
  “可恶!我要告你虐童!”
  “噢。跟谁告?”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可克洛也总算是跨过了他的第一个难关。当他的生命进入第五十个年头时,他已经可以自在地掌控自己的能力,和莱维、麦克邦过上几招了。
  只不过,以魔族的生命周期来看,他还只是个相貌与十二、三岁人类小孩无异的小鬼头;战斗起来也只是一个比大部分魔族要强的普通战士罢了。距离几百年后他被人称为苍之骑士的那个水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没劲。”
  克洛坐在荒山野岭上,看着前几天被他和莱维打出来的两个大坑叹了口气。每天不是被抓着特训,就是被无良魔女派出去跑腿,这样的生活一天一天重复,尽管身体已经不会再被力量压垮,爱玩的天性还是让克洛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薇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身后,细声问道:
  “哎呀。你不是还没打赢莱维他们吗。”
  尽管经历了几十年的历练,现在克洛只要手持武器,还是可以和莱维、麦克邦战上几个回合,但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打得落花流水,并不能胜过他们两人。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把沉重的双刃剑运用自如,要驾驭这样的古代兵器对于普通的魔族来说并非易事,以克洛的年纪来看,这本来就是非常超乎想象的事情。不仅如此,或许是因为他淌着一半人类的血,竟也比纯种的魔族更擅长魔法的咏唱(由于自身条件的限制,人类总是在术式效果的最大化上有更深入的研究),速度与力量兼备的战斗素养,更体现了他的特殊性。可惜身边的人段数太高,一直以来克洛对此并没有什么自觉。
  “我又不是战斗狂……”
  他嫌弃地看了薇塔一眼。尽管身为男孩子,他也会不服输,可他不像麦克邦,只要能痛快打上一架就浑身舒爽。对于扳倒那两人,他也没有太大的执着。薇塔看看克洛,现在的他的个子已经比以前高了半截,锻炼过的身板即使是个小孩子看上去也有模有样;与病院里松垮垮的病服不同,黑色无袖紧身衣、短裤、护腿的装束很适合战斗,穿在克洛身上也很精神抖擞。
  他已经不需要为了适应新生而狼狈地活着了,尽管年纪还小,可他已经比许多大人都要强上许多。思及此,薇塔觉得有些心生怜爱,无奈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呢。”
  “你这个不老不死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上辈子痛痛痛……”
  被敲了一棍子的克洛抱头嗷嗷直叫。薇塔没有理会他的嘴欠,弯下身对他说:
  “克洛,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我倒是有一个特别有趣的工作可以交给你。”
  “呃,可是薇塔的工作从来都没有好事呜呜啊啊好好好我听你说就是……”
  受不住薇塔对他面颊的一阵乱捏乱揉,克洛只好举手投降。薇塔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听好了,要是你喜欢这份工作的话,你可以在那边想待多久待多久,几百年不回来也没关系。”
  这回轮到克洛瞪大了眼睛。一直以来,不管克洛怎么闹着要离家出走,薇塔都从没有把他放出自己的掌心,这回又是吹得什么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你要对你的出身绝对保密,不到生命危急关头也绝不许现出你的纹章。”
  这些年来,克洛也明白了薇塔的特殊性:这个女人似乎是与神话传说同样久远的存在,就算是在魔族看来,她的寿命也长得异常。而继承了她的纹章的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普通”。而那纹章若是被人认出来,恐怕也是要引起大骚动的。
  “什么工作啊这么神神秘秘的……”
  “去皇宫当皇子的近卫官。”
  “哈?!为什么我要做这么麻烦的事情你逗我玩儿吧死老太呜哇啊啊——”
  还没把某个禁词说完克洛就已经被魔女的魔法狠狠教训了一番。薇塔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微笑,低声道:
  “一定会有很多人会质疑你吧。不过没关系——现在的你,完全可以让他们刮目相看。”
  是时候让这个孩子见到更广阔的世界了。这样想着,克洛被薇塔毫不留情地踢到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中去。
  
  
  *
  
  
  “打扰您了,殿下。他是今天新上任的贴身近卫,请您过目。”
  第一次见到由近卫官长卢法斯·阿尔巴雷亚带来的新的近卫官时,里恩的内心是充满了惊奇的。至今为止他的近卫官已经换过无数人选,多得他早已不再对这个本该与自己最为接近的职位有任何想法,可他从未见过现在面前这样的近卫官。
  他很年幼。看上去也许只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或许是二十年左右的差别)。虎背熊腰、久经沙场的近卫官他见过不少,可从没见过像这样几乎是与自己年纪相仿的近卫官。就算是年轻有为的近卫官长卢法斯,也比自己要大上好几个百年的岁数。
  而就算是在那些身经百战的大人身上,他也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银发与红瞳。那是力量的证明,万千魔族最渴望的相貌,若是眼前的少年再大一些,那恐怕他会成为他出身地最有望的青年。不过,这些都还不是最令人惊奇的。
  这个少年,他身上有一股不是魔族的气味。他的瞳孔像是人类的眼睛,力量里也混杂了人类的气味——可仔细一看,他又确实是个魔族。
  “半魔人……”
  他恐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存在,况且是一个“银发红瞳”的半魔人。他的感慨里不存在任何褒贬,只是单纯的感慨罢了。
  卢法斯好像看穿了里恩内心的想法,笑了。他拍拍克洛的肩,说道:
  “虽然个子有点小,不过我想他可以胜任殿下的护卫工作。据我所知,殿下接下来有外出的安排,您就带上他吧。”
  银发的少年的表情他有点读不懂。相较他的年纪来说,他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太成熟。卢法斯很快告辞——他还有身为近卫官长护卫皇帝的职责。银发的少年想了想,用显得有些生疏的敬语说道:
  “我叫克洛,殿下。您这就要走了吗?”
  里恩看了看自称克洛的少年。惊奇过后,他的心里又逐渐取回了往日的平静。就算是为了克洛好,他也不该与他走得太近。毕竟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毁掉身边的所有东西。
  他点了点头,克洛便在后头跟上了他的步伐。不知怎的,也许是克洛身为半魔人特殊的魔力所致,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扭头回去多看他几眼。而那银发红瞳的特征,也让里恩忍不住要想:莫非,这个人他不会轻易受到自己的伤害?
  “你很强吗?”
  终于,他忍不住发问。克洛愣了愣,用手指轻轻挠了挠脸:
  “强不强我不知道,不过测验的时候我只输给了阿尔巴雷亚先生。”
  那是指近卫官的入职测验。据里恩所知,想要当上皇族的近卫官,除了在身份上需要被层层把关,在战斗素养上也要通过所有现役近卫官的考验。里恩再次瞪大了眼睛,难以相信这是一个年幼的半魔人达成的壮举。非但如此,克洛看上去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是吗,那我就安心了。”
  里恩扭过头,他心里仿佛真的松了一口气。
  
  
  *
  
  
  “强是好事,不过我想你还是不要太接近我的好。”
  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年幼身影在往前走了几步之后,闷闷地补上了一句。克洛不知道该答些什么好,只能是默默地完成了当天他的所有职务。
  所谓皇族的近卫官,除了当任皇族保镖的职责以外,实际上就是保护对象的随身侍从。他需要知道皇子的全天行程,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加以提醒并做好出行准备;若是皇子有所需求,那么无论是什么,他总是要听的。在克洛脑海里,这个工作与给小孩子当保姆是一样的概念。但是事实上几天干下来,他的工作比他想象的却要少了很多。原因恐怕还出在于皇子的这句话:他似乎根本不希望自己走近他的身边。
  话是这么说,但并不代表他受到了什么不好的对待。不如说,里恩对待他几乎没有皇子该有的傲气,总是有礼有致——却将他拒之于千里之外。他不需要克洛帮他准备太多的事情;随行之时,他永远只是让克洛在远处站岗;而同行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默不语。
  原本以为养尊处优的皇族态度都会更居高临下一些、无理取闹也会更多一些,可现在这种状况,着实只能教克洛内心充满惊讶。在他进入皇宫之前,他就听说现在的皇子殿下是个不太好伺候的对象,可至今为止,他也只觉得里恩是一个有些认真的普通小鬼而已。
  第一皇子里恩。继承了皇族纹章的他似乎拥有近几代皇族中最强的力量,但他本人似乎不能很好地控制这份力量,所以因皇子力量失控引发的事故也不断频发。据说在自己之前,已经有好多任近卫官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轻则丢了名誉、重则丢了性命。对于里恩皇子来说,近卫官的使命与其说是保护他,不如说是控制他的失控的第一面防暴墙。为此,皇子近卫官的就寝甚至就被安排在皇子寝室的旁边——对于一届卫官来说,这本是不被允许的。
  但克洛几乎没有感受到来自里恩的任何威胁。对于他来说,每天被各路人马指指点点批判他的血统问题,还更加烦人一些。由于皇族贴身近卫的职位所需,近卫官一般都是来自名门望族的有为青年。像克洛这样来路不明的小鬼,除了通晓真相的极少数人外,剩下的就是无止尽的非议。
  当然,克洛并不是很介意自己在这些无名小卒间的风评如何。来到这边之后,他突然发现这些人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比。出于薇塔的交代,包括入职测验在内,他从未有一次战斗使出全力。为了防止他下意识暴露自己的纹章,薇塔甚至给他戴上了控制能力瞬间爆发的耳钉(当然,这东西只是起一时阻挡的作用,危急关头克洛可以自主挣脱这样的简单枷锁,但耳钉碎裂的同时薇塔也会知晓),以防身份暴露。就在这种最多只能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出力的状态下,竟然只有卢法斯能让他败下阵来(虽然输了,但他还是成功让卢法斯梳得整齐的马尾散开了去)。
  躺在床上回想着这种种,克洛不禁又要开始觉得有些没劲了。要是皇子可以更有趣一点,那倒是好玩一些。
  唏嗦。
  昏暗的灯光下,克洛忽然捕捉到一声轻细的声响。他纳闷地皱起眉头,坐起身来。虽说是在皇宫内部,可就算是在睡觉时,他也会立下结界,将自己的五感延展到包括皇子寝室在内的一个大范围内。在这样的空间内,本不该会有克洛没有察觉的动静。就在他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时,照明突然熄灭,随之出现了一股凶狠的力量。
  “!!”
  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那个黑影便压到了自己身上,掐住了他的脖颈。那一刻,克洛的身体响起了许多年来都没有过的警报,不亚于他第一次见到麦克邦时的感受。他汗毛倒竖,魔族兽的本能让他一瞬间几乎只能思考逃走的事情;若不是薇塔的耳钉,恐怕他已经在一瞬间为了自卫而解除了限制。
  咬紧牙关抑制下本能,克洛的脑子终于开始转动。熟悉了夜色的眼睛开始看见面前的景色。那是一头浅色的发,看上去有些熟悉。对了,没错,那是和自己的头发相近的银色,缠绕着淡淡的红光。而最刺目的,是一双赤红色的眼睛。
  被掐住喉咙的克洛并不能好好说话,但他还是拼了命试着喊了一声来人的名字。
  “殿……下……?”
  没有反应。但克洛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在他面前的毫无疑问是他天天随行的里恩,但他却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发色与瞳色。里恩对他的呼唤也毫无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掐死了他的喉咙,赤红色的眼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那双红瞳里,隐含的是任何魔族都可以一眼就明白的压倒性的力量。那一瞬间,克洛的脑子里立刻得出了一个答案:恐怕,抵抗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面对这样的对手,一旦有力量相抵的的行动,就算自己不被对方杀死,也得闹个两败俱伤。
  话虽如此,继续这样下去他也只能被掐死。
  “呃、咳……殿……下……”
  他尝试着又喊了一声。可那个细小的身影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加重了手里的力道。一时情急,克洛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喊了一句:
  “里恩!”
  没想到,钳住他脖颈的力道竟就松开了去。没顾得上干呕,克洛立刻用眼睛捕捉那个银发红眼的身影,却发现那亮眼的颜色已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取而代之的是一秒后,有一份体重压到了自己身上。
  克洛赶紧又亮起了灯。定睛一看,小小的皇子正熟睡在自己怀里。克洛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垮了下来,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好。看来,他刚才是遇见传言中“失控”的皇子了,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脱身,也许真的是他难得有了一次好运气。
  无奈之下,他只好来回端详起皇子的睡颜。这样看上去,就只是个可爱的小孩子罢了。难不成真的只是因为自己唤了他的一声名字,他便获得了满足?
  “……你还怪可爱的啊。”
  克洛嘀咕了一声,叹了口气,起身把皇子抱回了他的寝室。
  
  
  第二天,克洛满屋子翻了许久,才翻出一卷绷带把自己的脖子缠了个严实。昨夜被里恩掐出来的手印确实有点触目惊心,不遮掩一下有些不太雅观。最重要的是,若里恩不记得这件事,那他也不想让里恩发觉昨晚竟有过这样的一番经过。
  只是,事与愿违。当天早上里恩一见到他,便皱起了眉头。
  “你的脖子怎么了?”
  “回殿下,这只是装饰——”
  “撒谎。”
  里恩的表情灰沉了下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事情的端倪。克洛不知道,在此之前里恩已经见过太多被自己伤害的近卫官,多到让里恩神经过敏的地步。他快步走到克洛面前,质问道:
  “快告诉我,你脖子怎么了?”
  “……”
  “快告诉我,这是命令!”
  里恩的口气变得强硬起来。事情被说道这个份上,那克洛也只好老实回答:
  “殿下,我脖子上有您昨夜死掐出来的痕迹,所以只好用绷带挡挡。”
  毕竟是孩子,里恩迅速地蔫了下去,看着有些怪可怜的。只是还没等克洛说话,他就又猛地提起嗓子:
  “我就说,让你们离我远一点……”
  “殿下——”
  “我就说让你们离我远一点!”
  里恩的眼里瞬间有红光闪过。若是长大后的他,或许没有那么容易发急吧;但现在的他还只是个无法很好控制自己心底野兽的小孩子,不断地刻意与身边人保持距离的他,这一刻也忍不住吼出了声。克洛看着面前死咬住嘴唇的孩子,想了想,说道:
  “殿下,可以容我说几句失礼的话吗?”
  “咦?”
  或许是第一次碰见有斗胆要说“失礼”的话的侍从,里恩一时愣了,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这样与众不同的要求,克洛才没有当场被里恩轰出去。克洛干咳一声,用字正腔圆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在下觉得,昨晚睡着的殿下很可爱。”
  “!?……哈?!你说什么呢!”吓得涨红了脸的里恩一时慌了神,末了,他又醒悟过来,补上一句,“这和我要说的没关系,你们离我太近只会让你们——”
  话未说完,克洛突然弯下腰凑到了里恩面前。至近距离下,里恩见到克洛的红瞳中闪过了一丝苍蓝色的光。他的耳钉也随着闪闪发亮,但很快便消隐了去。
  “殿下,您放心吧。我很强。”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在克洛的眼神下显出了十二分的说服力。里恩心想这或许是方才那蓝光的关系,并且他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我不会轻易被殿下取走性命的——而且。”
  克洛提起嘴角笑了,但他的话依旧不紧不慢:
  “这又会是一句非常失礼的话,但还是请您容在下说完。殿下,既然这是您自己的力量——那要求别人离您远一点,是不是有些不对?”
  在克洛看来,要控制过大的力量绝非易事,这是他的亲身体验。可能够控制自己的,最终也只有自己。若里恩只能这样依赖旁人,最后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里恩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克洛眨了眨眼。半晌,他肩膀的力气也松懈了下来,呆呆地看了看地板后,他抬起头对克洛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
  那是克洛第一次见到里恩的笑容。
  “……谢谢你,克洛。”
  也是克洛第一次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
  
  
  *
  
  
  比起人类,魔族拥有更接近兽类的感官。这并不是说他们像野兽一样,而只是他们更能理解生物的本能。压倒性的身体能力正是来自于他们魔力中兽性的部分。潜藏于灵魂深处的力量不存在任何杂念,只是最纯粹的本能的结晶。
  对于里恩来说,他的魔力因太过巨大而变得凶暴。一旦暴走,便只是纯粹的破坏欲的化身,将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事物破坏殆尽。而暴走的契机,也可能只是情绪上的波动,无关里恩本人的意志。
  这让里恩痛苦不堪。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意识会在失控的那一瞬间被完全截断,事情总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结束。这样的日子久了,里恩也只能尽量远离旁人,已减少可能发生的伤害。
  也许是因为克洛说的话让里恩更加努力地去摸索控制自己力量的方法,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比较安稳的时期,很久都没有出现过太长时间、大影响的失控现象(当然、小打小闹还是有的)。而有了心理准备的克洛也好几次防范于未然,成功免去了许多麻烦。对此,里恩非常感激,也忍不住对这位和自己年龄相近的近卫官有了浓厚的兴趣。唯一让里恩有些别扭的是,明明年龄相近,性格欢快的克洛却依然要操着不太自然的敬语叫自己“殿下”——这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也许是因为年纪还小,不知道怎么里恩就是觉得不太适合克洛,心里痒痒的。
  只不过,里恩毕竟是皇子,克洛毕竟是侍从,加之里恩始终对与克洛走得太近有所顾虑,他也只是把这样的心情默默埋在心底。
  
  克洛进入皇宫后,没过多久便进入了皇家武斗会的季节。
  漫长的生命中,魔族总是需要有一些余兴节目来打发时间的。每年一次的武斗会便是其中之一。名门贵族自然是这项由皇家举办的活动的主角,以此赌上家族的名誉。但除此之外,不管出身如何,军队士兵、官吏也同样有出战资格。
  反正时间有的是,活动自然也是越热闹越好。
  
  “你这肮脏的混种小鬼,看我这次不把你揍得满地找牙!”
  “哈……”
  就在竞技台上,克洛面前站着一个比他要高出一大半的对手。面对对方无休止的骂声,克洛也只好叹了口气,懒得搭理。同为近卫队队员,对方早就曾经败给过克洛一次。尽管对克洛的出身有意见的人一抓一大把,可克洛也实在没空把他们的脏话都收进耳朵里。若不是上头要求所有队员都要出席,他才懒得参加这种活动。
  克洛扭了扭脖子,甩了甩手,武器也随之现形。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唏嘘声。暗黑时代的古兵器双刃剑,如今能使用它的魔族早已少之又少——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年幼的小孩。
  不管是外貌、血统还是身份,克洛都显眼得不行。
  “大叔,废话太多可是要讨不到老婆的。”
  他朝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就算是无法使出全力的状态,克洛也有足够的自信。被挑衅激怒的对手咬牙切齿地从地面跳起,向竞技台对面的克洛全速奔去。以魔族的身体能力来看,严格地说那并不是“奔跑”,而是利用弹跳力的高速移动。再怎么有偏见,对面也是有实力的近卫队队员,在大会里绝算不上弱,可克洛却只是游刃有余地举起自己的武器,用力一挥——魔力随着剑压被一同打出去,就像形成了一面墙壁一般,把对手弹了出去。冲击在竞技台上卷起一阵烟尘。
  那一瞬间,坐在贵宾席上的里恩捕捉到了一丝苍蓝色的亮光。只是速度太快,那股魔力也转瞬即逝。但里恩不会认错,那与那天里恩在克洛眼里看见的是同样的光辉。那果真是属于克洛的魔力。
  他内心升起一种憧憬。克洛的魔力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那苍蓝色的光清澈而透明,让他忍不住想要去碰触它。会场上,克洛的对手又发起了几轮进攻,但都一一被克洛挡下。不仅如此,采取了防守姿态的克洛屈指可数的几次进攻中,都凌厉地将对方压制了下去。场内又迸发出几轮感叹声。那其中除了纯粹的赞叹外,更多的是对克洛这个半魔人的藐视,也有咒骂对手的近卫队队员为何如此有损魔族威风的咒骂。重压之下,对手也似乎急躁起来。若不能在比赛时间内打倒面前的小孩,毫无疑问他与他的家门都将颜面扫地。只见他收敛动作,换了个姿势。
  “这都是你自找的,小鬼。”
  “……嗯?”
  克洛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感。诚然,对方改变了阵势、收敛了力量,接下来肯定是在酝酿更加强力的招式,可克洛感觉到的与其说是对方因使出全力而产生的变化,不如说是一种奇特的空气震荡感。并且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下一秒,对方已经以比刚才快上好几倍的速度瞬移到了克洛面前。
  “什……?!”
  怎么可能!克洛在内心大喊。这个男人的动作在一瞬间竟产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就算是以速度快为特长的克洛也为之咋舌。虽然还及不上莱维和麦克邦,但若对方真的有这样的实力,恐怕也可以跟他们打上几回。说时迟那时快,克洛的双刃剑挡住了对方砍下来的剑刃,冲力将他推出去好远,克洛大喊一声,硬是转身一个回旋踢将对方甩了出去。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死小鬼……”
  对手怒吼着,有一次攻了上来。刀光剑影下,克洛又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异样感,可他忙于招架、费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其中的原因。虽说不起劲,可就这样乖乖认输,也不是克洛的性格。
  而感受到那种异样感的不仅是克洛一人。台上的里恩同样感受到了那种细小的波动。但与克洛不同的是,他心无旁贷,所以也比克洛更快地寻找到那奇怪感觉的来源。虽然年纪还小,但克洛与里恩都拥有强大魔力的、为此感觉也比其他人要更为敏锐。最后,里恩终于在观众席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原因。
  “那个是……!”
  观众席的角落上坐着另外的几个近卫队队员。乍一看他们只是在观看比赛,但若是让感觉敏锐的人仔细观察,便可以发现他们四周的魔力与附近不太一样。没错,那几个队员的魔力并不是独立分开的,而是连在了一块。
  里恩想起他曾经在为他上魔导课的艾玛那里听说过这种咒式:那是将几个人的魔力连接在一起输送到他人身上的魔法。被输送的人相当于得到了一个魔力的干电池,可以让魔力有几倍的增幅——在军队战术上有时候会使用这样的方法,但在一对一的武斗会上,这毫无疑问是被禁止的。那几个队员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因为他们还施加了其他的魔力屏障来掩盖这个咒式,以防被发现。就算克洛再强,要同时应对几个受过军队训练的成年魔族的进攻,也绝不是易事。
  实际上,若是解放了纹章的克洛,恐怕还是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但在无法使出全力的情况下,的确有些棘手。愤怒与焦急交织在里恩内心。仅仅是因为血统出身,这些人便可以对一个小孩子做到这种地步——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这样的卑劣行径。
  必须阻止他们才行。他站起身,可就在那时,克洛被打出去几十米开外,砸到了竞技场的围墙上。他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对方又再一次向他袭来。
  “啧,不惜作弊都想痛扁我这个小鬼吗……”
  克洛嘀咕了一句。红了眼的敌人当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径直冲来:
  “闭嘴去死!!”
  ——我不要。
  那一刻,里恩的心里发出了一声呐喊,与原本就翻滚的怒气融为一体。皇家武斗会的规则并没有对选手性命做出规定。尽管大部分的贵族都为了风度而选择手下留情,但就算有人选择赌上性命的死斗,也不会被判犯规。还没等里恩反应过来,他便陷入了黑暗。
  震耳欲聋的巨响。不管场内场外,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就连原本正袭向克洛的近卫队员也吓得停在了原地。那几声连续的轰鸣声并非来自竞技场内,更不是克洛和对手战斗的声音。爆炸声先是在观众台的一角炸开,在捕捉到几乎被粉碎的看台后,下一秒则是来自竞技场上的悲鸣——但很快那也被轰鸣声与滚滚烟尘所掩盖。
  “?!”
  一时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克洛只能站住了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四散的烟尘。最后,出现在扬尘之后的,是一个细小的身影。
  克洛记得那头白发。
  “啊……”
  一时间,他竟说不出话来。与那一夜中看到的不同,银白的发上缠绕着不祥的紫红色。或者说,那是一股遍布全身的黑气。那个身影夺过了刚才还在与克洛激战的队员手里的剑,而那个队员早已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随后,那个白发的身影抬起头来。
  “里恩……”
  克洛倒吸了一口冷气。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那双血红的眼瞳锁定在他身上,眉间细小地抽动了一下。只是这样一个眼神的对接,克洛便立刻明白了来自对方的杀气。那是认真的,现在的里恩眼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区别——来了!
  当啷一声,里恩的剑和克洛的双刃剑剑锋相抵,炸出火花。那到底是怎样的怪力!克洛再次被推出去好几十米远。所幸的是,里恩也停下了动作,站在远处没有继续追过来。
  糟糕,要是他把目标锁定在其他人身上——克洛的脑飞快地转动起来。虽然比里恩慢了一步,但在战斗中他也发现了对方作弊的事实,而从刚才爆炸的观众席和此后对手的反应来看,恐怕那几个作弊的人已经被里恩打飞了。难不成这家伙是为了我才——?
  “……你是笨蛋吗。”
  因为做好人而力量暴走的魔族,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啊。克洛唾了一口唾沫,朝对面喊道:
  “里恩!”
  要减少牺牲,就必须吸引里恩的注意力。以现在的状态,克洛知道自己绝不可能打赢里恩。而要使出全力,就必须要换个地方。
  没办法,既然已经当了你的近卫官,那也只能奉陪到底。
  听到克洛的呼唤,里恩回过了头。与克洛猜测的一样,每当克洛喊里恩的名字,他总是有反应的。虽然明显似乎没有那一天晚上的效果那么显著,不过也已经足够了。
  “跟我来啊!”
  克洛朝里恩招了招手,飞身离开了竞技场,往皇宫后院的林地跳去。果然,里恩也跟了上来。还没来得及在树林里站稳脚跟,身后的人便把自己扑倒在地。克洛勉强用剑挡住,但依然被压得起不来身。一双红瞳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那里面没有光,只是凭借本能在行动着。见没能打倒克洛,他甚至在下一刻便释放了自己的纹章。红色的狮子纹被燃烧的金光所映照,那是所有魔族都熟悉的皇家纹样。
  “喂喂不是这么个玩法吧……”
  克洛揶揄着,额间落下冷汗。老实说,他的本能早已拉起了最高级别的警戒,若不是他咬牙忍到现在,他的纹章早在竞技场爆炸的那一瞬间就要被释放出来。而现在,形势也让他顾不上和薇塔的那些约定了。
  “反正,这家伙醒过来绝对什么都不记得……抱歉啦,薇塔。”
  不如说,不使出全力我绝对会死。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克洛的耳钉化成灰粉落在泥土里。苍蓝色的力量在瞬间迸发出来——比竞技场上里恩感受到过的要多出几十倍。海蓝色的青鸟纹燃着紫红色的焰尾,克洛利用一瞬间的冲力把里恩弹开了去。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时间喘息。克洛一踢地面,闪到了里恩面前。他的首要任务是控制住里恩的行动,为此他必须先夺走里恩手里的武器。克洛举起双刃剑,意图打落里恩的武器,可攻势却被里恩一一挡下——天知道他到底哪里来的速度和力量。但克洛已经习惯了与自己强大好几倍的敌人对打,与凭本能动作的里恩不同,克洛是用技巧在战斗;他的动作里没有一丝多余,最后终于在一瞬间的破绽中找到了机会。
  “哈!”
  他大喊一声,将里恩手里的剑斩断。冲击之下那剑也从里恩的手里飞了出去。而在里恩的视线随着剑产生转移的那一刻,克洛抓住了里恩的双手,朝他的脖颈咬去。
  ——制服野兽的最好方法,就是给予他兽类最简单易懂的威吓。
  “呃……呜……!”
  命脉被擒住的里恩一瞬间僵住了,但立刻他的本能也爆发出了最大的反动。只不过,这也是克洛所瞄准的效果。克洛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制止完全处于失控状态下的里恩。恐怕,整个皇宫都不会有知道方法的人。所以,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也完全是一场赌博。如果失败,那么他也会死在这里。
  纹章是是魔族灵魂的证明,而灵魂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在纹章被解放、力量最大化的这个时间点,或许只要让自己的魔力侵入里恩的体内,他也可以接触到现在正藏在这具躯体深处的、里恩真正的意识。若能让里恩的意识苏醒,那也一定能抑制住他的暴走。
  现在的里恩什么都听不见,但如果是平时的那个里恩——
  “真是,你到底要让人多操心啊。……我要上了。”
  克洛的红瞳被他的魔力染上了蓝色的磷光。随后,克洛背后的纹样擒住了里恩的红色狮子纹,两者交叠在一起;巨大的冲击让里恩发出了痛苦的低吼,克洛也只能咬着牙往前进,最后一片白光覆盖了克洛的视线,他知道他总算闯进了灵魂的领域。
  他可以感受到里恩的力量,充盈而强大,却带着一丝怯懦。表面黑漆漆的杀气与狂暴之下,是一片悸动的白光——就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一样。
  一片雪白的中央,有一个黑点。他看不真切,却有着十分的确信。于是没等克洛到达那个黑点身边,他便扯开嗓子大喊道:
  “里恩!快给我起来!!!!”
  震荡。瞬间,克洛便从那个世界里被丢了出来。但他死死抓住的双手也随之失去了力道。克洛内心一块巨石落地,看来是奏效了。面前的白发唰地变回了之前的乌黑。虽然眼瞳中还燃烧着一片火红,可里恩的眼神不再空洞,细长的猫瞳再次锁定了自己:
  “克……洛……?”
  “哟,睡醒了啊。”
  遗憾的是,里恩并没有力气回应克洛戏谑的寒暄了。力量暴走后的冲击立刻吞噬了他的身体,他的眼皮好沉,仿佛立刻就会晕过去。
  啊,我又搞砸了吗。
  “对、不起……”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克洛身后的青蓝色纹章,那颜色就和他每每在克洛眼里所见的光芒一样,但却要耀眼许许多多倍。他从未听说克洛也是继承了纹章的魔族,他没有相应的血统、甚至还是个半魔人,但对于里恩来说,这些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打心底里觉得好美。
  他向克洛伸出手。那燃烧着蓝光的少年拥住了他,顺了顺他的头发,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没事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最有力的咒语。这一回,里恩彻底失去了意识。克洛抱着里恩摔在了地上,四周恢复了平静。林地深处内根本没有人烟,身边只有草木拂动的声音。虽然还勉强有意识,不过这样连续的激战后,克洛是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只好躺在原地等皇宫里的人来找。
  “……累死我了。”
  克洛翻过身来,仰躺在草地上,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慢慢地也沉沉睡去。
  
  
  *
  
  
  再次恢复意识时,里恩已经躺在了软绵绵的大床上。还没睁开眼睛,他便认出了那是他寝室的床褥。自己刚才在哪儿?都做过了些什么?对了,我刚才又——
  他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另一双红色的眼睛。那张脸离他有些近,见自己醒了过来,他似乎慌忙地抽开了手,后退了几步。
  “克洛……?”
  他认出了那个人。他脸上有些伤痕,但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动作有些不自然。见克洛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里恩内心舒了一口气,丝毫没有注意到因为近距离观察里恩的睡颜、甚至盘算着伸手去捏几把却最终未遂的克洛的慌乱。克洛背过身干咳一声,重新走到里恩跟前。
  “殿下,您醒了。”
  这声唤让里恩想起了一些什么东西。他半晌没有回话,好一会儿才说:
  “……我听见你叫我的名字。克洛,那是你吗?”
  “……是的。”
  “我还看见你有苍蓝色的纹章。……你继承了纹章?”
  “……”
  “告诉我,好吗?”
  见到里恩真挚的眼神,克洛顿时觉得不忍再对他撒谎。心里掂量掂量后,他点了点头。里恩稍作思考后,认真地说道:
  “你的纹章真的很漂亮。”
  克洛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里恩竟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评价——何况是在这个人人嗤他为半魔混血的皇宫里。不,仔细想想,活到现在,克洛是第一次听见对自己这样的评价。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嘟囔着答道:
  “……谢谢殿下的夸奖。”
  “每次看见你纹章里的蓝色,我都很安心……还有你喊我名字的时候也是。”
  里恩扭头看了看窗外,脸上浮现出几丝红晕。他也不知道给自己下什么决心,点了点头,又回头对克洛说:
  “我喜欢你喊我名字。哪怕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好……就不要叫我殿下、跟我说敬语了,好吗?”
  那双紫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看着他,期待着他的回答。克洛觉得这眼神有些熟悉,没错,那天晚上里恩摸进他的房间里时,也是这样盯着他——克洛顿时觉得浑身发痒。
  不就只是叫个名字,你就这么喜欢啊?
  一种羞耻感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脸在发烫,可同时却也不由自主地觉得眼前的男孩是真的可爱,让他难以拒绝。克洛塌下肩膀,无奈地用手指蹭了蹭鼻子:
  “好不好,我本来就只能听命行事啊。”
  这样孩子气的克洛太过新鲜,里恩开心地轻声笑了。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捏住克洛的掌心:
  “那就约好了哦,克洛。”
  捏住的掌心暖暖的。只要克洛在自己的身边,那自己总能够克服自己过于强大的力量的。这样的信心,他是从未有过的。在过去的时间里,从未有人能够阻止他的失控。但如果是克洛——如果是拥有这样漂亮的苍蓝色的人,自己一定可以。
  克洛无奈地笑了。他坐到里恩床边。身为一个近卫骑士,他是不能这样无礼的。但是,他知道里恩一定不会生气的。今后的日子里,他恐怕还要花点心思教会这个小孩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教会他不能只是靠伤害自己来解决问题,教会他不能只是跟身边的人撒娇,但不是现在。他是皇子的近卫骑士,只要他做得到,他就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他们有的是时间。于是他丢掉了所有的敬辞,只是用自己最自然的话,调皮地答道:
  “如你所愿……里恩。”
  他牵起那只小手,落下忠诚的一吻。
  
  
  
  
  Fin.
  
  

  “不过,克洛是继承了哪一家的纹章?我没有见过那样的纹样哦。”
  “呃……等你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了,我就告诉你。”
  “那……说好了哦。”
  
  
  
  >>
  

  Take1.
  
  “里恩,你能不能不要天天都钻我被窝?天天早起送你回房好累的。”
  
  
  Take2.
  
  “那个人的魔力,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嗯?艾玛,你说什么呢?”
  
  Take3.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你的耳钉坏得这么快呀。”
  “别废话了快把新的拿来。”
  

  >>

       真的是脊髓反射产物,基本没怎么过脑子,与其说想写剧情不如说想写设定,随便写个爽看个爽,这设定想写的写得差不多了,再有可能也只是小短篇了吧(x

       p.s:请给我短裤小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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